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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别柴崮根儿
淄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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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。年轻的时候,总梦想着离开,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,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,去探索外面精彩的世界。但当有一天真的远离了,却又牵肠挂肚,魂牵梦绕,渴望回到故乡和亲人的身边。  ——题记

我的家乡沂蒙山区有一些姿态奇特的山峰:圆形的顶部平展开阔,峰巅周围石壁陡峭,峭壁下面坡度由陡到缓,像戴着平顶帽子的山,我们称之为“崮”。

老家就坐落在一座名叫柴崮的山脚下。柴崮是方圆几十里内较高的山,山上洋槐树居多,杂有松树、橡树、荆棘,还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草药。鸟虫也繁多,石头多呈灰黑色。据说站在崮顶某个位置往东远眺,可以隐约看到苍茫的东海;也有人说柴崮下面有龙堵着海眼在保佑一方平安。外村人称呼我们村为“柴崮根儿”。童年时代的我没少爬柴崮,到那里捉蝎子、采蘑菇、刨草药、砍柴火,在“帽子”顶上做游戏……我一直固执地认为,柴崮就是家乡的根、家乡的标志,我就是柴崮根儿的人。

第一次别离柴崮根儿是到县城读高中的时候。县城离家有一百多里地,我四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。对于一个从未走出山旮旯的孩子来说,这已经是“远行”了。想家是“必须”的:想念后山那片可以乘凉也可供我静静读书、小憩的橡树林,想念那片羊儿悠然啃草我们却在疯跑狂舞的狗皮草地,想念那蔚蓝高远的天空,想念母亲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。想家的时候月亮也来凑热闹,那时候晚上的月亮格外亮,亮得人晚上睡不着觉,亮得可以就着它写字。

1996年9月1日,是一个值得纪念庆祝的日子。我怀揣着光荣与梦想,踏入了梦寐以求的淄博师专(淄博师范专科学校的简称,现已并入山东理工大学)的大门。从此,我的青春历程里添了最绚烂多彩、最美好珍贵的一笔。这一次是真正意义的远行——离家越来越远,离开父母越来越久。想家仍是“必修课”,只不过这时的想念变成了一封封满载温情的书信。家人一切安好就是晴天。师专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美好那么让人兴奋,很容易让人沉浸在求知的海洋里,乐不思蜀。两年的师专生活不仅拓展了我人生的宽度,更增添了我人生的厚度。弹指一挥间,毕业已经24年。一别经年,好多恩师、同学虽都未曾谋面,但情谊却越来越浓,思念也与日俱增,挥手惜别后的祝福期盼,二十多年来从未改变。

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离家四十来里路的一所乡镇中学任教。于是我第三次离开柴崮根儿,离开为孩子日夜操劳的父母,为的是去实现自己所谓的远大理想。我们举家欢庆——这次离开似乎没有忧伤牵挂。

流水有声,岁月无痕。2002年的夏天,由于工作需要我被调到距家一百多里路的一所县城高中任教。再次离开母亲、妻子、女儿独自一人进城打拼。两地分居带来的不便与苦楚自是不待多言,那是我生活里的一段艰苦岁月。

家庭、工作、孩子等生活琐事,像一条条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我,使我无暇常回家看看。即使在假期,回家探望的次数也不是很多。回家一次,拖家带口——父母自然高兴,却也常是吃顿饭后匆匆而别。

每次回老家,我总会沿着后山的小路到处走走看看。举目远望,村庄红瓦白墙错落有致,天空云来云往变化莫测;驻足凝视,小树苗已经茁壮苍翠,野草已没腰几近人高……变了,变了,都变了。孩子时代满山野疯跑到处放羊的后山变得矮了;那块常在上面玩耍的大石头变小了;原先东跑西窜从白到黑也欢不完的村子变得狭窄了瘦小了,好像父亲额头上那攒起的深深皱纹;小时候需仰视才看到脸、身材也算高大的父亲也变单薄了变矮了,像被岁月的风吹失了水分的一棵苍老的树。这种强烈的感受一次次纠缠着我,我好困惑:是我长大了长高了,他们才变小了变矮了吗?

不能常常回家,心底便滋生思念之情。离家远了,离家久了,家乡的样子便常走进梦里来。那蓊郁苍翠高大巍峨的柴崮,村口那台吱呀吱呀作响的石碾,村里那错落有致的红瓦白墙,农家院里那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,还有傍晚时分那最能牵动游子心魂的袅袅炊烟,甚至还有母亲喊着孩子的乳名回家吃饭那悠长的话音,当然更少不了梦见父母正在俯身劳作的身影……

梦里常回乡,不改旧模样。

青山叠倚翠,红日映白墙。

几番泣涕醒,泪湿枕席上。

无语细思量,秋月夜更长。

我知道,时光无法倒流,岁月悄无声息,人的一生能画个圆最好。家乡、亲人便是那颗圆心,无论你走多远,无论你走多久,她们都在为你守候,把你眺望,将你思念。

蓦然回首,这“三别”已是我大半个人生。无论怎样,无论现在还是将来,令我念念不忘以至动容的,仍是那座崮,仍是那柴崮根儿下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