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醒来，蒙蒙细雨随着凉风从窗口飘进室内。秋雨绵绵，思绪悠长。细长的雨丝牵出了记忆中的一幕幕场景：

　　雨在下，妈妈头戴草帽，脚穿水鞋，端着菜板，瞄一下天，依然跑向只能容下一人的土坯茅草厨房。衣服被雨淋湿了一半，这并不影响妈妈做饭，捅炉、扇风，烟雾弥漫，熏得妈妈眼中含泪、咳嗽声声不断。厨房一角在漏雨，滴嗒滴嗒把地砸出了一个小坑，就像劳累在一点一点侵蚀妈妈的身体。童年的我倚着掉了漆的门框，肚子咕噜咕噜叫着，用期盼的眼神穿过雨幕望向妈妈……

　　我六岁那年夏天的一天，天空突然乌云密布，大雨瓢泼，前一天爸爸脱的土坯还在院子里，眼看要被雨水泡坏。妈妈挽起裤腿，赤脚跑向土坯，一个一个捞出，一排一排……坯渐渐立成了一面整齐的墙。雨水顺着妈妈的脸颊衣角流着，接过我抱来的玉米秸，妈妈一一盖上挡雨，再用石头压住防止风吹走……此时，我小弟弟出生还不到二十天！

　　儿子一岁多时，我一个人工作带孩子。忘了什么缘故，有三个星期没回娘家了。因自十几岁起得了日光性皮炎，喜欢在没有阳光的日子出门。这天休班，天阴沉沉的，我便抱着孩子回家。刚到家爸爸迎上来问：“没见着你娘？她看你去了呀！”坏了，走岔了。把孩子塞给爸爸，我快步往回赶。离我家大概一里多路，天下起了雨。远远看到妈妈坐在路边，身旁依偎着5岁的侄子，我跑过去扶。妈边痛苦呻吟着边慢慢起身，说：“这几天腰病犯了，你不来，我可能回不了家了。”我一手挽着妈，一手牵着侄儿，祖孙三人在雨中艰难前行，身边偶尔有汽车驶过，我们投去羡慕期待的目光。妈边走边说：“闺女啊，你咋这长时间不回来，俺挂心呀！”

　　又是雨天，我下班骑车回家，刚到村口就看到妈妈冒雨背着我三岁半的儿子往家赶。街道泥泞，妈的鞋子被泥浆粘掉了，可背着孩子弯不下腰，她就用脚趾勾着鞋帮吃力地向上提，没走几步又掉鞋，再提……妈的头发衣服全湿了，不知是雨是汗！我连忙支好车子，接过孩子。妈说：“我真没用，这点路走了半天，害得孩子淋雨。”哪想到此时癌细胞已潜伏在娘的肺泡里正蠢蠢欲动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隔壁豆浆机的嗡嗡声把我拉回现实。一看时间，该做早饭了。起床，洗漱，来到宽敞明亮的厨房，天然气蓝色火苗煮着锅里的山鸡蛋，打开冰箱取出面包沙拉。吃完早饭，来到23层楼的负二层开车送孙子上学。

　　雨一直下，刮雨器不停摆动着为我辨清前行的路。车水马龙中听着车载音乐，走着走着，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，我仿佛又看到了雨中妈妈那瘦弱的身躯。

　　人世间最大的憾事，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。